“我也剛聽說。突然很沉默。”我說。

感受了下肩膀，還能彈琴，既然還能彈琴，我就想，明晚得回江湖邊去唱一唱沈慶的歌。

那些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唱起了，它們沉默在那一代人的青春記憶里，如今寫歌的人已遠(yuǎn)行，像我這樣還會唱這些歌的人，有一種把它們再唱一遍的自覺。歌都還記得，拿起琴就能唱出來，“字字句句仍熟悉”。這些很多年沒有唱起的旋律歌詞重新在自己的琴弦上流淌出來的時候，時間變得溫暖無比。前塵如夢，幸得這些人和歌陪伴過自己。

1994年，我在重慶念大學(xué)。那個飄著細(xì)雨的暮春下午，我從校園走出來，去北碚街上唯一的音像店。隔著玻璃柜，看見那盒寫著《校園民謠1》的磁帶。和當(dāng)時正風(fēng)起云涌的北京搖滾不同，這盒磁帶顯出一種斯文但高級的氣質(zhì)。就是這盒磁帶，開啟了大陸校園民謠的時代。這個時代不長，三五年即被商業(yè)運(yùn)作消融雪化。然而“意義”二字又怎能用區(qū)區(qū)人間的時間去衡量評說呢？直至今天，仍不時見到對于校園民謠或非惡意但絕對偏頗的評價。沒有把自己的歌唱好，也沒有把自己的琴彈好的人，他們不需要那一段飄逸的美麗。

這盒磁帶里有沈慶的兩首作品，其一當(dāng)然是后來成為他標(biāo)志的《青春》，另一首是他作詞的《寂寞是因?yàn)樗寄钫l》。我一直很想聽到他或者作曲的逯學(xué)軍的演繹，如今沈慶已歿，不知道有沒有機(jī)會聽見逯學(xué)軍的版本了。他們那批人，后來還從事音樂的其實(shí)并不多�！缎�園民謠1》之后，陸續(xù)發(fā)行了《校園民謠2》《校園民謠3》，當(dāng)那些越來越專業(yè)的歌手替代了作者的聲音，校園民謠的時代如風(fēng)吹絮，隨風(fēng)而去。《校園民謠2》里收錄了沈慶三首作品：《昔日重來》《最后》《沒有想法》，但已經(jīng)不是沈慶自己的演繹�！缎�園民謠3》則完全換了一批作者，不值一提。對民謠這種音樂類型，作者的聲音其實(shí)和他的詞曲合起來才是一個整體。因?yàn)槊裰{的本質(zhì)本來就不是所謂的專業(yè)性，長久以來我們習(xí)慣了寫詞的寫詞，作曲的作曲，唱歌的唱歌，似乎這三者擁有太高超的專業(yè)要求，以至于不能讓一個人同時擁有。但民謠的本質(zhì)正好相反，它來自如你我一樣的普通人，所不同處只是，這些普通人想要用唱歌的方式表達(dá)自己。民謠的本質(zhì)其實(shí)在作者。作者的缺失讓歌成了一頁一頁譜子，如同三魂七魄不再完整。

《校園民謠》

我一首一首唱著，恢復(fù)著詞曲和弦的記憶，房間回蕩著那些如同失傳的聲音。此心沉默，用沉默的心唱歌，再高的調(diào)也一起孤寡沉默起來�！稕]有想法》的旋律還像二十八年前一樣朗朗上口，我曾在這首歌學(xué)得大二和弦的另一種用法；唱《最后》的時候，我還是會想起畢業(yè)時送那個女生回家上車的陽光；唱《歲月》會想起那個愛邊走路邊彈吉他的朋友，多年前他水遁而去的時候，并不知道這首歌的作者也將在數(shù)年后絕世而去；《離別歌》勾起的是1998年沿街賣唱的倉皇記憶；當(dāng)然還有我愛的《對鏡梳妝》，在次日的江湖邊，我終于唱了自己最好的一版。

多年來我仍會不時搜索關(guān)注沈慶的消息，我知道他還在寫歌。最后一次搜索是不久之前，因?yàn)樽约旱摹对娫~殘卷》專輯收錄了蘇東坡的《定風(fēng)波·莫聽穿林打葉聲》，想聽聽別人譜這首詞是什么樣子，結(jié)果搜到沈慶。他正在做音樂劇《蘇東坡》，在《定風(fēng)波》這首歌里，他對原序的處理是很好的想法。5月24日晚，我才知道原來我有一個朋友早已約好了沈慶，來廣州的時候一定帶他來江湖邊。我曾想過我們彼此唱彼此的《定風(fēng)波》，看來是沒這個機(jī)會了。以音樂立名的人啊，多值得聽著歌遠(yuǎn)去�。。ㄘ�(zé)編：孫小寧）


紫月把雙手向上一送，鴿子飛向天空，兩個孩子坐在草地上，看著空中盤旋著的紅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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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的小女孩紫月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靜坐在半山坡上看天上的飛鳥。在她的大眼睛中，可以看見飛鳥灰腦袋上，黑色的豆般的小眼睛。那鳥忽閃著羽翼，仿佛要飛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去。她知道那是一只鴿子。這只鴿子，讓她結(jié)交了一個名叫黑槐的朋友。不過，那是之后的事情了。紫月非常羨慕這只鳥。她緩緩地抬起雙手，學(xué)著那對漂亮的翅膀，在空氣有節(jié)奏地劃拉著。她感覺自己要飄起來了，身體是那樣的輕盈，她想飛，飛到山外面去。她踮起腳尖兒，昂著頭，蹦起來，落下去。低頭看去，滿眼的綠，而后抬頭看了看，鋪盡了藍(lán)。在山的另一邊，是一片樹林，她還沒去過的樹林。紫月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父母去山那邊的城市里務(wù)工了。過年才能回來和紫月團(tuán)聚。每當(dāng)她想念爸爸媽媽的時候，就會來這個山坡上，望呀，盼呀。她會想起母親那溫暖的手，為自己整理散亂的頭發(fā)，一邊整理一邊輕輕地說：“紫月這小丫頭，長得可真水靈，只是太愛玩鬧了點(diǎn)兒。她爸你瞧，也不知她剛?cè)ツ膬和�，把頭發(fā)都弄亂了，這臉上，還涂著泥呢！”“咱閨女倒是像個男孩子，孩子的天性不就是玩嘛，只要不把老師布置的學(xué)習(xí)任務(wù)落下，貪玩點(diǎn)兒也沒事�！卑职譃樽显�?lián)窝�。又來到這個山坡上，想起爸媽的話，笑了，笑起來的她很美�？墒邱R上又收斂了笑容，一種被大人們稱為“想念”的抽象詞語，在她的腦海里以一幅畫的方式呈現(xiàn)著。畫面中散發(fā)著春天的氣味，小溪里的水解凍了，嘩啦啦地流動著，河邊的柳條上似乎吐了新綠，這是讓人覺得有生命力值得高興的季節(jié)。只是紫月卻隱隱約約在這幅畫中看見了爸媽拖著行李箱，緩緩離去的背影。我們的紫月在山坡上的老樹下，倚著睡著了，夢到了這幅畫。醒后，臉頰上帶著一點(diǎn)咸味，她知道自己又哭了。她真羨慕那只飛鳥啊！“要是自己有一對翅膀，就能飛到爸媽的身邊了。”可她不是鳥，她聽說鴿子可以傳信。于是她把對爸爸媽媽的思念揉進(jìn)了風(fēng)中，讓鴿子帶給他們。隔上個三五天，她就會在同樣的地方等鴿子的回信。鴿子若是“嗖”的一下掠過，她知道這是爸爸提醒她要好好學(xué)習(xí)；若是久久盤旋在空中沒有離開，她知道這是媽媽對自己濃濃的愛意；若是鴿子連著幾天都沒出現(xiàn)，紫月便安慰自己，爸爸媽媽很忙，讓我一個人乖乖的，好好陪著奶奶。有時候，鴿子飛不見了，紫月就會去尋找它�？墒�，天地那么寬廣，鴿子會在哪兒呢？對了，不遠(yuǎn)處有一片樹林，樹林是鳥兒們的家，鴿子會不會又飛到哪里去了呢？上次不就是在那片樹林里，找到了受傷的灰鴿并且認(rèn)識了黑槐哥哥嗎……紫月想到這兒，去村東頭找黑槐哥哥，想要和他一起去樹林里找鴿子。

黑槐

黑槐是這片樹林的常客。黑槐也是這村里的孩子，皮膚黝黑，肌肉結(jié)實(shí)，看上去，是個打獵的好材料。從小他就愛在田間地頭撒野，打著赤腳，跑來跑去，若不是在拍掉吸附在小腿肚上的螞蟥，就是在追逐跳躍的青蛙，又或者，望著天上的白云自顧自地唱著歌。他是出了名的“野小子”，沒上學(xué)。不是因?yàn)榧依锝徊黄饘W(xué)費(fèi)，只是因?yàn)�，這孩子太貪玩了，屁股永遠(yuǎn)坐不住。他爸媽說，大自然也是老師，就讓他跟著大自然學(xué)幾年。這幾年黑槐跟著大自然還真沒白費(fèi)，學(xué)了不少呢！爬樹，游泳，在他這個年紀(jì)的孩子，這兩樣，可以說他要是稱第二，就沒人能說自己是第一。他自己做了一個小彈弓，有時也能有點(diǎn)意外的小收獲。玩累了，就往家的方向看一眼，看見房頂?shù)臒焽柩U裊升煙，他知道，該回家里吃飯了。也不用黑槐的媽媽叫，自己就回來了�？吹胶诨钡哪樅蜕砩系摹鞍唏R外套”，媽媽就想抄起掃帚去打他。他倒是機(jī)靈，一溜煙地跑到家后面的那條小河邊，脫了上衣和外褲，撲通一聲跳進(jìn)水里，不見了。一會兒，一個俊俏的小男孩手里拿著臟兮兮的衣服，濕漉漉地走進(jìn)來。男孩兒一只手背在身后。爸爸讓他去盛飯吃，男孩卻把那只手伸出來，一只小魚在手掌里跳舞呢！黑槐愛著這條河，因?yàn)樗麜�摸魚。黑槐愛著那片樹林，因?yàn)樗麗叟罉�。若是他爬樹看見鴿子窩里沒有鴿子，只有鴿子蛋，他就會不開心，悶悶的，一兩天不說話。過了一段日子，當(dāng)他看到窩里有幾只昂著小腦袋，張大嘴巴等著喂食的雛鴿時。他會高興得忘了自己還在樹上，張開雙臂，做一個飛翔的動作，可是他卻像一個皮球一樣落在地上，滾出好遠(yuǎn)。他沒覺得有多疼，因?yàn)轼B蛋孵出小鳥來了，興奮得繞著村子跑了一整圈，可沒把黑槐累壞了。那天晚上，他睡得很沉。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去林子里看鴿了，當(dāng)然沒有忘記帶上他的伙伴——彈弓。

灰鴿

紫月和黑槐的相識，是因?yàn)檫@只受傷了的灰鴿。紫月在山坡上等待著灰鴿，可是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鴿子帶著爸爸媽媽的消息來。她決定去那片樹林里尋找，可是她卻很害怕。奶奶告訴過她，一個人千萬別去樹林里，容易迷路，但是她想，學(xué)校的小林老師教過她靠太陽辨別方位的兒歌。奶奶還說樹林里可能有蛇，紫月一想到那全身墨綠色的蛇，不禁后退了幾步。她繼而想到了媽媽那對清澈如水的眼睛，還是鼓足了勇氣，一步步向那片樹林走去。風(fēng)一陣一陣，吹在紫月的臉上，撲鼻而來的是樹林里的生命氣息。這是一片很大的樹林，各種各樣的樹木，盤根錯節(jié)地生長著。根在土地下相互交織著，葉子把天空遮住，只有當(dāng)天氣十分晴朗的時候，才能灑下斑駁的樹影。林子里有各種各樣的鳥，如果運(yùn)氣好，悄悄地走進(jìn)去，還能聽一場大自然的音樂會。若是動靜稍稍大一些，鳥兒們就會成群結(jié)隊(duì)地一飛沖天，消失不見。紫月腳步輕輕地，并沒有驚擾這場音樂會。沉浸其中，不由得哼起了兒時媽媽教她的童謠：百靈鳥，叫喳喳一群歌手來到家快快樂樂一起唱樂得寶寶笑哈哈。可是，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攪了這場音樂會�！昂魢！�—呼嚕——”她聽得出這是一個男孩在睡覺。黑槐正靠在鴿子窩的那棵樹，打著瞌睡�？赡苁亲蛱焖�跑得太久，困蟲兒今天又光顧了。黑槐不知道紫月來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紫月是第一次看見黑槐，她有點(diǎn)怕他，因?yàn)樗�很壯，并且他的手里還拿著彈弓呢！紫月在離這棵樹不遠(yuǎn)的草叢里發(fā)現(xiàn)了灰鴿！一只受傷的鴿子，但紫月知道，這就是那只給她爸爸媽媽傳信的鴿子。怎么受傷了呢，羽翼也殘缺了！紫月驚呼一聲：“灰鴿！”這一喊，不僅把林中其他的鳥都驚飛，也把黑槐從美夢中帶到了現(xiàn)實(shí)。“你干嗎！”黑槐沖著紫月喊了聲，像是在怪紫月。她本來就害怕，腳下一個踉蹌，坐在了地上。她看見黑槐手里拿著彈弓，又看了看那只受傷了的灰鴿。她立刻就聯(lián)想到，鴿子之所以受傷，是因?yàn)樗�。“你還我鴿子！”這次是紫月對他說�！笆裁带澴�？鴿子還沒長大呢！”黑槐想到昨天看到的那幾只可愛的雛鳥。紫月指了指草叢里的那只受傷了的鴿子，他這才看見，連忙跑過去，蹲下身子去看。眼淚順著紫月紅撲撲的臉頰，簌簌地落了下來，哭了。黑槐沒說話，他在想，鴿子媽媽受傷了，小鴿子們就要餓肚子。他對紫月說：“別哭啦，我沒有拿彈弓去傷害這只灰鴿，我們得想辦法幫幫這只鴿子才行�！弊显聸]有在哭了：“真的不是你讓鴿子受傷的？”“誰騙你誰變成小狗�！焙诨毙攀牡┑┑卣f。

紅綢

黑槐把那只受傷的灰鴿捧在手里，對紫月說，去我家，給這只鴿子包扎一下。紫月點(diǎn)了點(diǎn)頭，擦掉眼淚，就和黑槐一起往家中走。來到黑槐家中，他讓紫月用稻草給灰鴿鋪一張床。然后把灰鴿輕輕地放在上面。她柔柔地整理著灰鴿的羽毛，發(fā)現(xiàn)它的翅膀被一根細(xì)小的網(wǎng)纏住了。可以想象，灰鴿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從網(wǎng)中掙脫，又忍受了多少疼痛才飛回到自己的孩子身邊。可是，卻怎么也飛不回自己的窩里了。黑槐從屋里拿出一把剪刀，遞給紫月，說：“我用綢子蒙住它的眼睛，女孩兒手巧，你把線剪斷�！被银澮詾樗麄円獋�害她，撲騰著翅膀。紫月看見了血，把白色的綢子染成了紅色。不過當(dāng)鴿子明白這兩人是在幫助它，就安靜了許多。黑槐給鴿子包扎好了傷口，準(zhǔn)備找繩子固定，可是找了半天沒找見，急得他直跺腳。紫月把剛剛用來蒙鴿子眼睛的綢子拿過來，用剪刀剪出一個長條，慢慢地系在鴿子的翅膀上。黑槐開心地笑了，對紫月豎起了大拇指！“你叫什么名字？”“紫月，你呢？”“黑槐�！薄澳愣啻罄�？”黑槐問紫月。“八歲。”“我也八歲，真巧呀！你幾月的？”“桂花飄香的八月�！弊显抡f�！拔沂呛苫ǖ牧�月�！薄昂诨备绺��！薄白显旅妹�。”紫月和黑槐成了好朋友。接下來的幾天，紫月放學(xué)后，都會來黑槐家看看這只鴿子。鴿子在一天天康復(fù)，漸漸地，它開始喝水和進(jìn)食，能在院子里蹦來蹦去了。紫月和黑槐看著它，臉上露出了笑，紫月是靦腆的笑，黑槐露出了一對閃閃的小虎牙。紫月放學(xué)了，準(zhǔn)備去黑槐哥哥家里看鴿子。可是，黑槐哥哥正在小學(xué)校門口等她，懷里抱著的，正是那只鴿子。紫月連忙跑過來，用一雙緊張的大眼睛詢問著他，是不是鴿子病情惡化了。黑槐說，鴿子徹底恢復(fù)了，準(zhǔn)備和她一起去放飛。紫月這才笑了，黑槐發(fā)現(xiàn)紫月有一雙對稱的小酒窩�！昂诨备绺纾�去山坡那兒放飛它吧，它以前最愛去那兒了�！薄昂�！你帶我去吧�！眱蓚�人，一只鳥，來到了紫月想爸爸媽媽的半山坡上。紫月解開紅綢，準(zhǔn)備放飛那只已經(jīng)渴望藍(lán)天很久了的鴿子。黑槐將紫月手中的紅綢拿過來，系在灰鴿的腳爪上。紫月把雙手向上一送，鴿子飛向天空。兩個孩子坐在草地上，看著空中盤旋著的紅綢。